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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与约定俗成》

一篇交换文,朋友点的嘉金

有捏造成分

时间线在百死百生之前



《无人知晓与约定俗成》



 金想,迷路总不是他的错。

 或许追究其原因,还要提到他的家乡。

 登格鲁星的贫瘠填充了他的童年。不管走到哪里,15矿区最抢眼的永远是临时帐篷、工屋与被挖得快见底的元素矿。每一块矿石都是相同的,每一处景色都是相同的,头顶上挂着亘久不变的能源星体。金把登格鲁星闯荡个遍,觉得哪儿都长得像自己家门口。

 那时他围着还在星球上帮忙的秋转,跟她耍贫嘴:“嘿嘿,找不到路正好,男子汉迟早四海为家!而且反正我也不担心,姐你总会把我找回来的。”

 正在做饭的秋照着他的脑袋就来了一汤勺。

 金在登格鲁星上活蹦乱跳了十几年,愈发遗忘自己还有路痴这个属性,第一次栽的大跟头就是参加凹凸大赛的途中。

 他每降落到一个星球上就晕头转向一次,然后回到驾驶舱里接着晕。

 ——怎么每棵树都长得一样啊?那些草有分别吗?诶又看到了一颗星球!……刚才那颗有行星环吗……诶有还是没有来着?

 金不认路的技术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减反增,这次也没再有秋一边念叨他一边拉他回家,几乎要绝望得认命。

 但是……他暗暗咽了口口水,怎么这么倒霉?他快要控制不住想要撒欢逃跑的腿了。


 眼前的人眼眸中迸出金色的寒意,一见到他眉毛就竖了起来,眼看就要抡起棍子,金连忙抱住头:“停停停,先别打先别打。”

 “渣——渣——,你还有什么遗言啊?”嘉德罗斯其人,人不大气势很大,猫戏耗子一样停了手,把“渣渣”两个字念得先平后轻,像是在戏谑金生命中最后的善待就剩这么两个字。

 金冷汗如注,“我,呃……啊,对、对了,你那两个手下呢?”

 “——遗言说完了?”

 然而音还没落完,这句话就在云层的咆哮中变得低沉,灰色天幕的伤痕溢出蓝紫色的闪电,鼓动的风夹杂着山雨欲来。

 没有一点征兆地,骤雨降临。

 “……”

 “……”

 被淋了个透的两个人无言地看着彼此,半晌,金指着旁边的洞穴提议,“那个……要不我们先进去躲一下?”


 洞穴不深,也就五米左右,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参赛者战斗时造成的,虽然不深,却黑得要命,光源被洞口旁几棵一看就知道很悠久的树的繁茂枝叶档得严实,偶尔闪电射出的磷白的光透过枝叶罅隙照到地面上,随着其晃荡从地面挪到石壁再挪回去,视觉效果十分考验人的承受能力。

 嘉德罗斯把大罗神通棍放在一旁并没有收回,金在里面手忙脚乱地在兑换面板上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一边找一边抓耳挠腮地思考逃跑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和嘉德罗斯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躲雨。

 平心而论,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不是没有理由,却完全没有必要。首先他们是竞争关系,但是差距着实有点大;其次,他们显然都是彼此讨厌的那一类人,一个觉得对方不听人话, 另一个向来不对自己不承认的人摆出好脸色。他们的认识是个失误,避嫌还来不及,更不要提和平相处。

 真要说的话……我们第一次见是在我打断他和格瑞战斗的时候,金想着,滑动页面的手慢了下来,虽然这个认识包括了给彼此留下了最差的印象,间接导致刚才一个人差点实现单方面碾压和现在各自心怀鬼胎的短暂安宁。

 “你在那折腾什么呢,安静点儿。”

 嘉德罗斯端的高高在上的话飘过来,在黑暗中独自回荡良久才换回另一个人的反应。

 “诶?你是在说我吗?”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天地良心,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下百分之五十的鄙夷。金瞬间就把刚才思忖的什么逃跑什么休战啊都抛在脑后,“你态度干嘛那么差?”

 “哼……”

 “说话啊。”

 “因为你太弱了。”嘉德罗斯不耐烦地回答。


 金很不服气,“这也能算理由?”

 嘉德罗斯嗤笑,反问他,“这还不够?”

 金没话说,因为确实打不过。但他一直认为这种问题不能只单单用力量做权衡,可是真正应该用什么来尺度一个人的感情他又说不清,思来想去,总也找不到答案。或许他真的如他人说的一样不适合思考,或许吧。

 但即使这样他也一直有个疑惑藏在肚子里,藏得很深,谁也没告诉过,紫堂没有,格瑞也没有。每当夜深人静而又罕见地失眠时他就把这个疑惑掏出来,然后问着问着就自我催眠地睡着了。而此时,在漆黑一片的洞穴里,又那么像黑夜,这个问题被嘉德罗斯无意间挑起,擦出了微弱的火光。金微微握紧了拳头——变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变强之后就可以背负起以前背不起的责任了吗?如果可以,那多少力量才足够呢?如果不可以,那为什么会有人不断追求?

 就在金搜肠刮肚想整出一些词来反驳的时候,嘉德罗斯说话了。

 “雷德和蒙特祖玛被一些小喽啰缠住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一些比你强的小喽啰。”

 金装聋作瞎当没听见后半句,奇怪地问:“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不是你之前问的吗!”

 “啊……嘿嘿…我有吗?”

 “……”

 “我……”

 “闭嘴!”

 金觉得他恼羞成怒,证据之一就是那张著名的包子脸稍微鼓了那么一点点。这人虽然是个第一名,但肚量比鸡大不了多少。他听鬼天盟的人提到过,据说嘉德罗斯只有九岁。那这就是原因了,金肯定地想,只有九岁当然控制不好自己的感情,他自己九岁的时候就到处闯祸。金继续想,嘉德罗斯的脸时常被头发和围巾遮住一大半,好像这样就能隐藏那张包子脸,隐藏所有表情。他好像一直在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论是用过高的地位还是用强大的力量。他接着想,并且这次加上了主观怨念,其实不用,就那臭脾气,除了脑残粉无论是谁都避之不及吧?

 但是他有同伴。

 那我的同伴呢?金掰着手指数,格瑞算一个,紫堂算一个,凯莉……凯莉也算一个!鬼天盟……鬼天盟……鬼狐天冲说加入了鬼天盟后每一个鬼天盟成员都是同伴……唉算了算了理不清,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于是他问了出来:“诶你说,雨什么时候停啊?”

 嘉德罗斯哼出声,“谁知道。”

 而金从他的不耐烦中隐约嗅到了一点与外面腥鲜的泥草味一同卷进来的另一层含义,继续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嘉德罗斯这么轻易就和他一起进来躲雨? 

 “等等,难道你其实……讨厌下雨?!”

 凹凸星球的环境极其复杂,外面的暴雨仿佛要把空间碾碎,而小小的石穴亦可抵御急窜的气流。

 嘉德罗斯手肘撑住膝盖地看向外面,任凭风屑消散在耳边,碎发卷曲地搔着他的脸颊,意外地,他愿意再多说说,“圣空星很少下雨。”


 至少从他诞生以来很少见。

 少到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讨厌雨的。

 嘉德罗斯生来就要学习很多事,他需要把一些细枝末节也掰开揉烂,直到往后也能熟练操纵乃至忽略它们的程度。它们充斥着他的每一段时光,像是稀薄的养分,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身体,不多,但总会组成坚硬的护罩。所以嘉德罗斯最缺乏的是探索广袤天空的时间,最常见的是实验室的天花板,各种恶劣天气都被分门别类地装在他的训练表里。他的目的只有成神一个,从没改过。在这个高不可瞻的目标面前,每个项目都只是一个太小的数字,碰到的几率很小,他也无暇回味一些琐事。饶是这样嘉德罗斯也从未体验过被训练压得喘不过气的感受,因为他生来就高人一等,而与此同时,在他风风火火地完成各种高强度任务的同时,也直接忽略了自己的喜嫌。

 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讨厌的事物。

 嘉德罗斯离成神还有一步之遥,在那之前他身为人的本性却率先滋生。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嘉德罗斯想,但他本来就不以他们为转移。

 那些博士,那些研究员,他们是神的朝圣者,是力量的拥趸,嘉德罗斯无法把他们定义为亲人。亲人的定义非常模糊,而他最不擅长伦理问题。但是或许,只是或许——神不可能由一堆公式堆砌,那么这就是他自己的意愿——他来参加凹凸大赛,甚至将来去夺得冠军宝座,是有那么一点点出于想要满足他们的期望的。

 “真的假的啊…”金嘀咕,但没放在心上,转而用一如既往怀揣着热忱的嗓音怀念,“登格鲁星也不常下,不过不下最好,下雨的话大家忙活的就又白费了。唉,不知道大伯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你这么想他们就回去啊。哦我都忘了,大赛外出一定范围会被视为弃权然后抹杀,不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金愣了一下,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你什么意思?”

 “我说,”嘉德罗斯一字一顿,“反正到最后都是被强者碾蚂蚁一样淘汰,不过是尸体换个地方而已。”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和之前比起来已经大不相同了,鬼天盟……”

 嘉德罗斯冷笑,“我还不把一个小小的鬼天盟放在眼里。”

 “那又怎么样!”

 “能换点儿词吗?你实力不怎么样,嘴也笨。”讽刺完,金还没有进一步爆发,嘉德罗斯就先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金又羞又恼,他就不该认为能和这混蛋有哪怕一丁点的友好。正准备拼了命干上一架时,他又突然想起了那个嘉德罗斯只有九岁的传闻。金,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努力平复心情,你可以的,不能跟他一般计较,不跟小屁孩一般计较。如此反复,效果非常明显,他果然从“人生怎么也要辉煌一次”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变成泄愤似的用充满愤懑的拳头往墙上砸,又赌气地把所剩不多的积分花在一颗他犹豫好久的萤石上,然后还觉得不够,捂住了萤石避免便宜了外围那个不说好话的儿童。

 嘉德罗斯知道他的小动作,暗自翻了个白眼,觉得他的脑袋可能漏雨,刚才一下没挡住,结果直接闹了洪灾,不然谁会这么幼稚?

 在两个人都不说话后,空气中只剩下风雨交加,借而渐渐弥漫了一股可能是雨水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自金幼时便可以在家乡屈指可数的阵雨中闻到的味道。可能是枯燥的草垛,也可能是星球另一头的河流,再或者其他什么,形式不尽固定,意味却一贯统一,都寄托着每个人不同的牵思。时隐时现地,无形地联系着金与那些他在意的人,可以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扯他一下。

 只要一下,他就有自信站起来。

 巴掌大的萤石在黑暗中圈出了莹白和暖黄相互交替的一片天地,金把手握在上面,暖意包裹他的每根神经。在光的映射下,金的掌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刻,像是虬盘的疤痕,但他知道自己经历的远没有现在看上去那么多。

 他脾气来的不快去的快,一点时间就足够他清空怒气槽。此刻又忍不住想,那嘉德罗斯呢?他的手掌是怎样的?手握力量的同时,他又被力量伤害了多少呢?金曾观察过格瑞的手,虎口和指尖布着一层薄薄的胼胝,他告诉金,手上不长茧的话就拿不起重剑。

 嘉德罗斯……也会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拉他一把吧?会有的吧? 

 下意识地,金脱口而出:“喂,你需要吗?”

 他指的是萤石,嘉德罗斯也明白,回答道:“别以为我跟你一样软弱。”

 “真是的,至少说声谢谢啊。”金腹诽。他觉得现在的嘉德罗斯有点不太一样,和第一次见的那个不太一样,和刚才那个说着圣空星的也不太一样,真奇怪,他们明明没见过几次面,他的直觉却兀自做出了分辨。

 “比赛开始两个月,你来了就是送死,那你参赛还有什么意义?”

 金摸着下巴琢磨,翻过来嚼过去,感觉他不像是再次挖苦,于是大度地给出答复,“格瑞也和你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想,大男人总要有一些事是必须做的。”

 “哼,大男人,你成年了吗。”

 “还没,但是总会成年的!哎呀这只是个形容,和年龄无关和成就有关,就比如我想要拯救我家乡的人,我想要……”金停住,像是鼓足了勇气,大声说出,“我想要和我姐一起回家!”

 相比前一句,这似乎只是一个男孩说出的任性的话,却是一块一直沉在金心底的石头,潮湿又笨重,怎么都挪不开,徒然在最底下压抑着不安。

 金会害怕,但是过于害怕,反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而他也不愿意再仅仅依附于他的伙伴们。

 有些事是只能自己完成的。

 他已经……不想在迷路了,在那些答案无从找寻的日子里。

 理论上来说,漆黑的环境更利于人类相处。金把拿着萤石的那只手伸向嘉德罗斯,光源随之移动,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会说出这种话的人,皮下流动的大概是鲜活的、鲜活的,朝气蓬勃的血液,嘉德罗斯想,倒也,不算太讨厌。


 金以一种七扭八歪的姿势倚着石壁睡着,醒来时天空已经放晴。

 嘉德罗斯果然不见了踪影,还顺便大刀阔斧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行字: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他走出洞穴感叹了一下天气真好之后就开始绞着脑汁思考怎么回鬼天盟的基地。金发的少年捂住空腹走向通往森林的泥泞的道路,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切……谁稀罕呀。”

 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

 在彻底实现它们之前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反正有潮雨的气息做指引他的道标。





E N D


画外音,嘉德罗斯:给我一个不把你当人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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